提起这个王文武,在雪砬子县,乃至整个锈河市,都算得上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。
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全省最年轻的县招商局投资促进科科长的宝座,这可不是什么清水衙门,而是实打实的肥差,手里攥着大把的资源和机会。
王文武上任短短几年,就已经在官场上崭露头角,风头无两,他不仅牵头制定了好几个颇具影响力的招商引资计划,还多次在锈河市成功举办了高规格的经贸洽谈会,吸引了不少外地客商的目光。
雪砬子县这几年经济上能有点起色,王文武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可谓是举足轻重。
因此,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好几个地方商会的荣誉会员,甚至还挂着几个名誉主席的头衔,在商界也混得风生水起。
林墨瞳对此人也有些功课:
“这个王文武,别看现在只是个科长,我听说,今年很有可能直接调进县政府办公室,那未来升迁可就要坐火箭了。”
“啧啧。”
陈江河咂了咂嘴,不禁感慨:
“果然是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啊。我陈江河,出生入死,好不容易才混上一个一等功,这才从青堆镇那个小池子跳出来。再看看人家王科长,凭借着自身不懈的努力,成功地给自己投了一个县纪委书记的好爹,不到三十岁,就能进县政府办公室,这起点,啧啧,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。”
林墨瞳听着陈江河这夹枪带棒的调侃,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了一下,却也无从反驳,官场之上,能力固然重要,但背景和机遇,往往更能决定一个人的上限。
她下意识询问:
“这个王文武就目前的证据来看,没发现跟本案有任何瓜葛,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幕后的主谋?”
陈江河回答:
“苏小雅的父亲苏易,是开贸易公司的,同时,他也是雪砬子县经贸商会的成员之一。你猜猜看,这个雪砬子县经贸商会的名誉副主席,是谁?”
林墨瞳的呼吸微微一顿,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:
“难道是……王文武?”
“没错,就是他。我推断,在紫玫瑰夜总会,苏易八成是认出了王文武。王文武担心事情一旦败露,自己的大好前程就会毁于一旦,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把苏小雅也拖下水,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彻底控制苏家父女。”
林墨瞳立刻语气急切地追问道:
“那为什么不直接去讯问苏易?只要苏易能够站出来作证,不就能立刻将王文武绳之以法吗?”
陈江河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抹苦笑:
“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?几天前,我就已经去锈河市监狱见过苏易了。”
就在苏小雅出事后不到两个星期,苏易的公司就被人举报,说他涉嫌违规竞标前年的一个项目。从立案侦查到批捕送检,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咋舌。
“雪砬子县的公检法系统,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高的效率?结果,苏易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。”
林墨瞳闻言,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,这其中的猫腻,不言而喻。
而当陈江河在监狱里亲眼看到苏易的那一瞬间,之前所有的疑惑和推测,便都有了答案。
他记得苏小雅家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,照片上的苏易,虽然算不上大腹便便,但也是个体态微胖、精神饱满的中年商人。
可如今躺在床板上的苏易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体重恐怕连一百斤都不到。那张曾经富态的脸,此刻布满了病态的蜡黄,眼窝深陷,眼神空洞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。
根本不用多问陈江河也能猜到,苏易在监狱里的这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,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,王文武的势力,显然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,包括锈河监狱。
陈江河刚想开口询问几句关于案情的事情,苏易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,猛地从床板上弹坐起来,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。
“我认罪!我认罪!!求求你们,别打了,别再打我了!”
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,声音嘶哑,直到陈江河表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,并且拿出了自己和小雅在医院拍的那张合影,苏易那双惊恐的眼睛里,才渐渐恢复了一丝神采。
他死死地盯着照片,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,据苏易断断续续地哭诉,这半年来,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,每天挨打更是家常便饭。
睡觉的时间,从来没有超过三个小时,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肉体折磨,让他几近崩溃,甚至连正常的语言表达能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。
陈江河拍了拍他瘦骨嶙峋的肩膀,轻声安慰道:
“苏大哥,你放心,你的案子,上面已经开始关注了。相信用不了多久,你就能出去跟小雅母女团圆了,监狱这边我找人关照你,绝对不让你再受欺负。”
“陈警官!谢谢你!谢谢你啊!”
苏易闻言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激动得涕泪横流,他挣扎着想要给陈江河跪下,却被陈江河一把扶住。
“求求您,一定要照顾好小雅,还有我爱人,她们娘俩……”
然而,当陈江河试探着提出,希望他能够出来指证王文武的罪行时,苏易却再次目光躲闪,退了回去。
“不,不行,陈警官,我不能。王文武的背后,是县纪委的王书记,是王振东啊!如果你没能治他的罪,我和小雅,还有她妈妈,就全都完了!”
陈江河看着他惊恐绝望的眼神,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,却也表示理解。面对不属于一个维度的压力,一个普通商人,确实很难有鱼死网破的勇气,而且就算鱼死,网也不见得会破。
“我明白你的顾虑,那一切,就等你出来之后再说。相信这一天,不会太久。”
临走前,苏易用尽全身力气,抓住了陈江河的手,用嘶哑的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:
“陈警官,你……你为什么要帮我?仅仅是因为,你认识我女儿的老师吗?”
陈江河看着他,并没有立刻回答……
就在陈江河对林墨瞳讲述这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往事时,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:
“江河!不好了!”
周孟达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,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:
“锈河监狱那边打来的电话!苏易……苏易在监狱里,被人刺伤了!刀中要害,伤得很重,医生说,可能……可能撑不了多久了!”